时光过去了40年,我对丽江的印象却还顽强停留在儿时记忆时。大片高低错落的青瓦民居、清澈的河水,河边有婀娜的柳树、窄窄的石板路和高高的小石桥,这就是四十年前的丽江景象。
到了四方街,就会见到许多撑有黄纸伞的摊子,卖些酱菜、鸡豆凉粉和腌橄榄等。
每当忆起丽江旧时景象,心底就会升出黄豆糖的回忆来了。黄豆糖是昔日丽江产的一种杂糖,味道与花生酥相同,只不过是把花生换成了黄豆,味道很香甜。对现在的人们来说,黄豆糖肯定没有多少吸引力,但在那个物质极为匮乏的困难年代,绝对是稀罕物,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吃到的。
这年春天,我专程到丽江寻找儿时记忆和黄豆糖。40多年后的丽江,除了老街道格局,一切都是“翻天覆地”。古城里人头攒动,多是些外游客,我有些不敢相信这儿就丽江。
我的目标是黄豆糖,花了许多时间,寻遍城中心的糕点店,问了许多人,结果却全是失望。
在一位纳西大婶的指引下,我到了老字号“先锋”糕点店。才进门,心里便有了激动,因为看到了久违的蛋黄饼和米花糖,那是真正的丽江老糕点。于是便急切询问黄豆糖,但卖货的都说没有。
旁边坐着的一位老人诧异看看我,慢吞吞地说:“以前丽江黄豆糖很多,现在早就没有了,因为没有人吃,卖不掉”。
我听了非常失望。
他们不知道,黄豆糖于我来说,是对这座高原水乡最真实的记忆,也是对父爱最真实的记忆。
我的童年时代正值“文革”动乱,僻处滇西北高原的丽江还保持着一份独有的清静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是古城人千年不变的习惯。
那时,丽江小城十天赶一回街。街子天是小城的节日,山民们背着山货、蔬菜、柴禾,从远山下来,买东西的人也淳朴,四方街熙熙攘攘,和平安宁。
作者唯一的全家合影
当年,父亲和一群朋友结伴到丽江做活,工地离丽江城只有一公里多点,就在城西的小水库边。
建筑工人的生活是极为艰苦的,简易的油毛毡工棚就是栖身之所,每天高强度的劳动后是简单的伙食。工程队请了当地的一位纳西大婶做饭,饭菜较为粗劣,主食多是包谷饭、锅边谷粑粑,菜只有南瓜和青菜汤。这样的伙食,对从小挑食的我来说,肯定是吃不消的,父亲每次打回来饭菜,我随便划两口就不肯再吃了。
为了儿子,平时节俭的父亲开始了小小的奢侈.街子天,就会带上我进城改善伙食和买黄豆糖。
那时的丽江小卖铺几乎都卖有黄豆糖,方块的黄豆糖放在大大的玻璃罐中,摆在木货柜上方,十分显眼。每有顾客,和蔼的店家小心按重量称好,用淡红色的包装纸包成方形,慎重地递出来。
家中兄妹五人,生活压力很大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时我过多的花销是以全家节省开支为代价的,当年父亲只能抽廉价的双鹿、红樱香烟。
进城后就去吃“炒饵块”。纳西人向来实诚,就是在那样的困难岁月,炒饵块也是放足了各种食材,用的火腿肉很多,炒出来的饵块又油又香,很是解谗。
天黑后,四方街和新大街灯火通明,游人较多,大人们聊天,小孩们打闹,小商贩们守着煤油灯静静做生意,多么一幅和谐的画面,小城生活是那样的怡然恬静。
后来的岁月,我曾无数次回丽江寻访儿时记忆,但都没找到黄豆糖,也许黄豆糖是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丽江人的一种独创,冷凉的丽江原本是不产花生的,而却盛产北方人称为大豆的黄豆,于是才有了这种杂糖。
疼爱我一生的父亲晚年病痛缠身,年夏天,他带着万般牵挂,永远离开了我。
虽然父亲走了,但他一直活在我心中。
我常做梦,梦里会出现父亲辞世前被病痛折磨的惨状,也会出现父亲那亲切慈祥的笑容,以及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。这样的梦,应该就是血缘纽带生出的心灵感应吧?黄豆糖,醇厚的父爱味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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